政轲坑中,中毒日深。

【加莫】朋友

加拉哈德第一次见到莫德雷德的场面实在谈不上美好。

彼时,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从学校离开。天色有些晚了,于是他选择了一条鲜少人经过的巷子,好超近路快点回家,

他一路想着准备晚饭的事——要知道兰斯洛特是完全指望不上的,而照顾妹妹马修食宿的重担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等到被面色不善的两个不良推搡着挤到拐角,他才来得及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愧疚。

是的,愧疚。对加拉哈德来说,就算是以武力解决他们也不是难事,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他们身上有没有利器。于是他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看看两个混混的下一步行动再做打算。

“喂,小子。看样子穿的不错哦,”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家伙揪起加拉哈德的领子,不怀好意的三白眼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加拉哈德,“借点钱给大爷花花怎么样?”

“您的请求让我有些难办,我也只是个学生而已。”他小心留意着混混们的神情,“具体是什么数字呢?我可以之后想想办法。”

不良果然因他的态度有所软化,手臂的力量有所收敛。加拉哈德趁机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领解放出来摆脱控制,正当他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时,一声响亮的呵斥猛然响起。

一头麦穗一样金发的女孩从拐角冲出,加拉哈德清楚地看到了她扔掉了蓝色的双肩包,红色的夹克因急速的奔跑而像火光一样燃起。金色、蓝色还有红色的色块一下点亮了灰暗的小巷,深深地映照在加拉哈德琥珀色的眸子里。

女孩发出小兽一样的嘶吼,借着冲击力狠狠撞开了一个混混,她扬起拳头给了另一个人腹部一拳,然后趁着他弯腰喘气的空当拉起加拉哈德的手,说:

“快走!”

可是女孩没有成功,准确来说,她搞砸了。

第一个被推搡开的混混很快回过神来,他被激怒了,一把薅住女孩灿烂的金发,狠狠地冲她一侧的腮帮子挥拳。

女孩被打倒在地,可是还没有放弃,她抓住混混的一只腿用力抱住,再次冲加拉哈德大吼:

“快走!”

那张脸上正流着生理性的泪水,可是眼里充满了坚毅和决绝,就像是即将赴死的战士或是英勇的骑士。

加拉哈德被深深触动了,这回他赶在混混踹倒女孩前出击,一个照面间就抓住那家伙的手使力,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地背摔。


两个不良认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得人,踉跄着跑远了。

加拉哈德这才记起冲女孩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可是,他的手被拍开了。

女孩没什么好气地扫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有些浮肿的脸颊,小声说:“搞什么啊,原来又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想要回答女孩并不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很感谢她的帮助,可是舌头像打了结一样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女孩捡起自己的背包,拍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他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甚至还没问到女孩的名字。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也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样。连妹妹马修都察觉出了异样,有些为难地问道:“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没问到一个女孩的名字。”他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坦然答道。

“这样啊……诶???”马修似乎误会了什么,可是他实在不好再解释什么了。虽然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盛赞他的聪明懂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总会在意外的地方笨嘴笨舌的。


再次见到莫德雷德也是一个意外。

这件事发生的不久,他受到实习老师高文的委托,去给隔壁班送课件。他温和且有礼貌地将东西递给了班干,正打算告辞,余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那个帮助过他的女孩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这回她规矩地穿着校服,头发编成两小撮向后扎成马尾。脸上的浮肿已经基本消去了,但还是有些许浅红的印记。她似乎正透过窗户百无聊赖地观察着树梢上的落叶,似乎是注意到加拉哈德的目光,她往这边瞟了一眼,一个毫不在意地眼神过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阳光洒在她相同颜色的金发上显得更加炫目,女孩不是文静的类型,沐浴在安静的阳光中却少了那么些戾气和不平,如同沉思的雕塑般遥不可及。

加拉哈德花了很久才把目光移开,他谢过隔壁班同学的关心,然后什么也没问就离开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女孩是游离于班级友爱热闹氛围外的那个人,为了不造成彼此的苦恼他自然不会提出这看上去十分冒失的问题。

不过后来,经过他的多方留意,还是得知了女孩名叫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他在无人处无数次尝试呼唤这个名字。

舌尖微卷,嘴唇开合,然后连贯地吐出一系列音节。语气不能太过热烈,也不能太疏远,一如他们奇怪的关系——不够亲密,却绝对会对彼此留下印象。

终于,在数不清的彩排过后,他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叫住了女孩,向她提出了一起吃午饭的邀请。

“好啊。”莫德雷德先是不自在地躲避着他的眼神,小声嗤了一声后像是有些苦恼地应允了他的请求。

于是,他们简单地了解了彼此的姓名和喜好,开始了一段怪异却意外契合的关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某天早晨上学前兰斯洛特叫住了加拉哈德。

“你最近是不是和学校里一个叫莫德雷德的女孩走得很近?”他理应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有些犹豫地问道。

“是的。”他没必要说太多,毕竟他和兰斯洛特的父子关系说得上僵硬。

“她的身世有些不同寻常。”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将一连串关于阴谋与恨意的故事娓娓道来。

亚瑟,摩根,卡美洛特,加拉哈德对这些名字或事物多少有些印象,他们来自于那个加拉哈德一无所谓,但是媒体和记者们钟爱到发疯的灰色商业帝国——那个兰斯洛特任职的地方。

兰斯洛特所说的每一桩旧事都是一段不能显露于世的秘辛,但是加拉哈德连表情都没有改变一豪。他像往日一样规整地系好鞋带理好衣领时,兰斯洛特简短的演讲正好告一段落。

“你能否向她传达她父亲想要一起生活的意思?”最后,兰斯洛特小心地问道。

“也许你们应该让高文离开,她早就察觉到了而且十分苦恼。”加拉哈德淡淡地说,虽然莫德雷德没有同他提过一星半点这个问题。

父子两的对话最终不欢而散。加拉哈德不是不能听到兰斯洛特想要他尽快离开名利之争祸端的弦外之音,也不是有意想要气这个关系不是很好的父亲。只是这些上一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为他和莫德雷德的关系蒙上一丁点阴影。无论如何,莫德雷德就是莫德雷德,一个愿意冒着巨大风险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火一样的女孩。


课间他在天台找到了像叼着根烟一样叼着棒棒糖的莫德雷德,他们特有的短暂问候过后他随口提起了兰斯洛特的话。

“这样啊,”莫德雷德抬头望天好似没有听进去,可是她下意识敲击护栏的手肘出卖了她,“今天放学后来我家吧,我们详细谈谈。”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上课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女孩示意他快些走,一个人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加拉哈德知道,莫德雷德不会马上回到教室了。

她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看上去正常。

而加拉哈德决定尊重莫德雷德的想法。


他和莫德雷德一起穿过数条破败的街道来到一栋又老旧又狭窄的居民楼时,女孩嬉笑着问他:“就这么跟来了?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他想回答你不会的,然后有模有样地给出各种不成立的理由,但是实在觉得煞风景,于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莫德雷德吐了吐舌头算是为自己的玩笑圆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楼在院子里打开的大门。

有些掉漆的深红色大门发出吱呀声,加拉哈德跟在莫德雷德身后进入了房间。户型很小,各种家具拥挤地堆在客厅,由于没有厨房,加拉哈德还在课桌上看到了电磁炉。

“这么放很容易引起火灾。”他叹气。

“随便啦,烧光了正好。”莫德雷德不在意地说,被人关心的时候她总是丧得要死,也许在心里某处她也在以这种方式悄悄地享受着吧。

她将冰箱的开口从一堆杂物中解救出来,然后取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递给加拉哈德。

冰箱的制冷效果不是很好,饮料也只是微微发凉,可是加拉哈德不在意。他谢过莫德雷德的好意,然后小口啜饮起来。

“真心话大冒险,轮流着来。”莫德雷德也找出一罐可乐。她用牙齿咬开拉扣,声音在可乐的放气声中含混不清。

“好。”对她的要求,加拉哈德无不应允。

“首先,你和亚瑟是什么关系?”

“只是见过,我父亲在他的公司上班。”加拉哈德老实说。

“别看我,到你问了。”莫德雷德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很讨厌亚瑟吗?”

“不是,我说不上来。”莫德雷德饮下一大口可乐,好像有点被辣到,“如果他不讨厌我,我可能也不讨厌他。”

“你知道我的身世了?”莫德雷德又问。

“是的,我父亲告诉我了。”加拉哈德说,“你一直一个人住?”

“从摩根那女人死后,是的。我用她还没挥霍掉的一笔钱租了这座房子,之后偶尔去打打工,也能凑活生活。”

莫德雷德又喝下一口可乐,良久,她深呼吸,再次开口:“你是因为亚瑟才接近我的?”

“不是。我所知道的事不影响我怎么看你,你就是你,我知道的。”加拉哈德回答,他又觉得自己最笨了,于是补充道:“我很感激你那时候愿意帮我。”

“你根本就不需要不是吗?没有我你能更好解决的!”莫德雷德忽然大声喊道,眼泪也不争气地留了下来。

加拉哈德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点懵,正当他准备安慰时,却被莫德雷德拦了下来。

“不不不,别回答。我刚刚犯规了,”女孩很快停止了哭泣,她胡乱抹掉眼泪露出一个微笑,“现在轮到你问了。”

“唔……我们算是朋友吗?”他犹犹豫豫了一会,最终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一个一直想确认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是因为什么呢?我是说,你是好孩子那一种类型的,你的同学老师或是别的什么人想必也十分喜爱你吧。不像我,即使下定决心不去招惹别人,麻烦也总是自个儿找上我。”她叹气,自嘲地笑了。

思考了一会儿,加拉哈德认真的说:“你身上有些东西很吸引我。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我们都有着糟糕透顶的父母,后来我才发现是……”

“不不不,”他很快被打断了,莫德雷德笑得前仰后合,“我喜欢这个答案。”

“我们都有着糟糕透顶的父母。”她重复着加拉哈德的答案,努力憋着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这时候加拉哈德还没有完全理解莫德雷德的所作所为,于是他只是这样坐着,任女孩笑到脱力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加拉哈德,我们是朋友了。”最后莫德雷德喘着粗气说,有晶莹的水滴在她眼眶里凝结,但最终它没有结成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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